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简单的成熟

时间着急地冲刷着记忆,回忆的洪流也渐渐稀释,而后变成一条潺潺的小溪悄悄溜走。它带走世间所有的悲痛和欢愉,最后只洒脱地说出一声“再见”,回我们以一抹云淡风轻的背影。时隔多年我才懂得,其实时光老人最后还是留给我们一样东西——成熟。

十年来,从我自己身上感受到的成长,不是由伤痛堆积而成。我被浓浓的爱包裹着长大,因为有他。

我是享受过外公疼爱的人,尽管那时我的年纪还很小。有一天,他离开临近祖国最北边——那个被称作国门的城市,第一次乘坐长达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,从内蒙古到山西。他的确是个精干的老人,四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没有将他折磨成虚弱无力的样子。记得我和妈妈在站台上接站的时候,即使素未谋面,我却认定这个穿着齐整的老头是我的外公,或者说我的心里希望这个容光焕发的老头就是我的外公。

记得外公来我家 “探亲”的那段日子里,在每一次公鸡忘记打鸣的清晨,他依然醒得特别早。第一天,我在迷迷糊糊中发现外公“失踪”,便赶紧向妈妈汇报,于是全家人立刻进入全副武装、全城“搜捕”状态。

我们找遍了整个小区,最后在拐角的垃圾站看见他站在垃圾桶前,探着稍显笨重的身子,那双皱巴巴的手正在垃圾桶里面翻找着什么。我怔怔地站在他身旁,因为我无法相信,一个刚下车就忙着要洗衣服、打扫家,如此爱好整洁的人,怎么能舍得让自己靠近那种脏脏的东西,更何况是用双手去“深情”触碰?

我们家这里的垃圾站两天才会有车来清理一次,所以垃圾总是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丘。他没有在意我的出现,还在专心的寻找他的“宝物”,他就这样“搜寻”了一上午,而我也默默地在台阶上坐了一上午,想看看这个怪老头到底在找什么。

当太阳升到最东边的高空,周身变得暖融融的,我也终于等到他的“宝物”出世,定睛一看,却是个脏兮兮的毛绒小熊。我揉了揉双眼,诧异地观摩了好久,还是那么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。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将脏玩具递给我,“给你的”,我看到他宽大的额头上渗出晶莹的汗珠,在金黄的太阳光下闪烁着。外公不善言辞,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。而这次“拾荒”的真实情况我也是后来才知道。那天,妈妈把毛绒小熊洗得特别干净,就像是被拿到化工厂去漂白过,白绒绒的毛发让人忍不住想要抱着,完全不像是在垃圾桶出生的“孩子”。

后来外公患上重病,再也没有力气坐四十多个小时的车来“探亲”,但是外婆还带着他的念想来过我家几次。七年前外公走了,时隔十六年,我在无意间和外婆讲起十六年前外公来我家制造的那起“毛绒玩具事故”时,外婆才告诉我那个故事的真实情况——当时外公在楼上看到有人把毛绒小熊丢掉,他想为什么他的外孙女没有毛绒小熊,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女儿也从未拥有一个玩具,别人却可以这样随意地把这份幸福丢弃,只要有了新的玩具就能将旧的玩伴扔掉。知道真相后,我更喜欢那个现在只能出现在我梦里的外公了,他不仅教我要爱别人,还教会我珍惜幸福。

人们总说人生是一条漫漫长路,其实我们成长的过程并不漫长。一个眨眼,我们最亲近的人就可能逝去,不过好在人总是要向前看,悲伤痛苦也都会随着花朵的凋谢而远去,最终成为让人缅怀的回忆,而我们在这个过程中,所得到的或平常或意外的幸福,让我们收获了简单的成熟。

我偶尔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容光焕发的样子,也会想起他在垃圾站时稍显笨重的背影。这个可爱的老头是我的外公,即使我后来再没有见过他,他也从未离开过我的记忆。

后来我不会再缺少玩具,当新的旧的玩具慢慢填满我的柜子,我总是会想起那天晨光熹微下外公的身影。是他让我懂得成长,无论是陪伴身边的玩具还是亲人伙伴,我们一路走来,与故人同行,与新友相遇,幸福源自爱,源自珍惜。(王晶晶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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